不思考的傲慢

(“Oedipus and Antigone." Painting by Antoni Brodowski, 1828. Public domain.)

(Oedipus是一名希臘英雄，殺了講出「早上有四隻腳，下午兩隻腳，晚上三隻腳，請問是什麼生物？」的人面獅身獸。解救了Thebes這個王國，並順理成章成為了國王。而後，在其「不思考的傲慢」下，一步步踏上命運替他設下的悲劇…最後為了懺悔，也為了向命運抵抗，他挖去了雙眼，並被Thebes的人民拋棄。本圖為描繪希臘三大悲劇作者的Sophocles的作品Antigone，即Oedipus的女兒。）

讓我想起這個故事的，是這名咖啡廳的老闆所說的話：

「你們這些學生很白癡耶。上街頭遊行，你們看電視時間多嗎？關你們屁事？ 人家旺中這是商業行為，能影響多少媒體？ 你們在這邊喊旺中，主持正義，你們時間怎麼那麼多？ 我每天忙工作都忙到沒時間了，根本沒時間管這件事。 旺中根本是受害者，合法購買一個媒體，這是投資，怎麼被你們媒體自由的大義給抵制？你叫人家怎麼賺錢？」

不久前，在咖啡廳聽到老闆這樣說，讓我深感困惑。這位平常講話起來頭頭是道的老闆，為何會在這個節骨眼說出如此欠缺思考的話？甚至也有人說「抗議」有什麼用。也有人說這次的遊行是受到壹傳媒的操控…等等。

但無論爭論為何，旺中絕不會是這件事的「受害者」，只要你願意多加思考、多看些資料，多注意一些媒體的現況，甚至是看看最近的改稿事件。旺中不對，不代表壹傳媒就是神聖的媒體，而壹傳媒與反旺中有關，不代表旺中就是媒體界裡的「受害者」。這兩家媒體在鬥爭是一回事，許多人懷著公民意識走上街頭，完全是另一回事。

還記得小時候，每當風紀登記某某同學「不乖」，那位某某同學就會吼說：「怎麼記我！誰誰也講話啊～你先記他再記我。」

嗯，似曾相識？那這位「某某同學」難道就沒有「不乖」嗎？難道就是受害者嗎？

為什麼那位聰明的老闆，會在此刻大聲的說出這樣奇怪的話，我想了想後，其實日常生活中很多這樣的案例，不乏是聰明的人、有權威的人所犯，就像Oedipus最後走上自己的末路，我暫且稱之為「不思考的傲慢」。而我試著把日常生活看過的「不思考的傲慢」整理出來。

• 權威帶來的不思考傲慢

有一次，在大安森林公園打球，我打累了先溜去買飲料，那時候，遇到一個爸爸帶著一名小男生在散步，小男生很愛問：「為什麼？」

我聽到他問：「為什麼要寫功課？」那名爸爸回答：「這樣你才會有好成績。」

男孩繼續問：「什麼是成績？」   「很多拿來衡量你表現乖不乖的….分數。」

男孩繼續問：「分數難看，是不是代表我不乖？我不乖，是因為我沒寫功課嗎？所以該被老師處罰？」  爸爸回答：「是的。」

男孩繼續問：「可是我是不會才沒寫，但是同學好多都他們的爸爸媽媽幫他們寫…他們沒被處罰而我被處罰，所以功課都給把把媽媽寫的人，都比我還要乖囉？好奇怪喔….」

爸爸開始不耐煩的說：「你可以不要一直問嗎？」男孩繼續問道：「所以爸爸你以後幫我寫功課好不好？這樣比較乖…可是好奇怪喔，為什麼要把工作交給別人做，才不會被處罰…？」

「你夠了沒啊！」

後來那個爸爸暴走了，小孩子也哭了。

• 群眾的不思考傲慢

我聽過很多人說過，加班分兩種：超級員工被迫的加班，跟盲目的加班。而超級員工往往會因為很有效率，在下班之前就把一天的工作做完了。於是，超級員工東西款款，打算在六點的時候就回家陪另一半吃飯，享受美好的人生，結果幾個禮拜過去後，公司裡許多人開始流言蜚語，許多人開始在背後說這名超級員工的壞話。

「他根本就白目嘛～每天都早早下班，自以為喔～」「主管都還沒下班，他敢下班…」

後來在打考績的時候，超級員工並沒有升等。反而是他隔避那位因為上班時間一直在玩「卡卡大亂鬥」之類的網遊，搞到案子快爆掉，加班到半夜三點的那位同仁的考績爆表，連升四等。於是，同事間的嘲笑聲量變的更大了…超級員工從此也開始在上班的時候忙自己的事，等到晚上再加班。

• 老鼠的不思考傲慢

阿明是個決定創業的工程師上班族，原本在某家公司上班，後來發現自己根本跟老鼠沒什麼兩樣，於是就跟其他較要好的同事出來創業，因為Co-founders跟阿明都是之前拼專案時的好夥伴，默契十足，有幸找到了Product-market-fit，商業模式開始規模化，並且得到創投的加碼投資，在這之前，阿明過了半年有一餐沒一餐的生活，還為了省房租，搬回去跟媽媽住，沒日沒夜的做著他們新創公司的殺手產品。

而這是當時阿明身邊仍然在上班的朋友的評語：「唉喔，跳出來創業，好像很厲害。ㄟㄟ，你不覺得嗎？阿明把原本穩定的工作辭掉，真的很蠢耶，以前薪水比我們好，現在呢？沒自己的車，也沒自己的房，我加班久歸久，但真的費腦筋也不過三、小時吧，看他整天都在忙，好可憐。唉，真不知道他失敗了怎麼辦？唉～」
半年後，阿明上班的朋友被公司放了無薪假，很穩定的拿不到錢，而阿明苦歸苦，風險歸風險，仍跟夥伴朝著自己的「夢想x財富x熱情」的道路邁進。

這故事對很多人來說，應該很耳熟。

• 紅衛兵的不思考傲漫

之前旺中案剛跳上版面的時候，有人問朱學恆「你覺得如何？」朱學恆答了一句：「沒在關切。」

接下來便是大匹的鄉民開始洗他的版面，有如他們所反對的旺中一樣，開始侵害別人的「言論自由」。他們沒去想的是，在新聞鬧上版面之前，朱學恆已經關心此議題已久。

你可以反對朱學恆所說的一切，然後提出論點去反對他，但絕不可以逼他只講你心理要說的話，並且開始鬧版、亂罵。

套一句最老派的名言：
「I disapprove of what you say, but I will defend to the death your right to say it.」

我不同意你說的話，但我會悍衛你說這句話的權利。喔對了，這句話不是伏爾泰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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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問Oedipus「應該」既不傲慢又不會不思考…..但其實「hubris」這個字就特別用來形容他的，這個字的意思就是Extreme Pride，在這個希臘悲劇當中的開頭，Thebes的百姓受瘟疫所苦，Oedipus呼喚他們的人民停止向神禱告，改而向他禱告，因為他能應許這些人民任何的願望。而另一方面，Oedipus亦被形容為Do everything without second thought，任何事情幾乎都是斬立決，當初一怒之下，殺了眼前的陌生人，結果其實就是他的生物，在故事的中段，也因這個不假思索的個性，導致了與他的左右手Creon與Jocasta的緊張關係，並且一步一步走上悲劇的盡頭。更多資訊亦可以見Sparknotes關於Oedipus的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