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Paul
農曆年是屬於電視的一段時間,在一場場電影的間斷間,是新聞時間。難得跟大家聚著看電視,也跟著看了看新聞,我連續換了好幾台,依然是廣編特輯連環出,一場又一場廣告的接力秀。廣告不好玩?我個人可以轉換很多觀點看廣告,但是不管如何,如果新聞的亮點只剩下廣告以及每一台其實都知道「獨家消息」。
許多可以抽絲剝繭深度討論的議題,在今日的媒體產業的環境上,容易變成誇張的戲劇,脈絡是混亂的,前因後果常常是胡亂之談,許多科學新知,一被媒體產業接手報導,就會在去了脈絡之後變得很可怕。
舉例來說,假設有個科學團隊透過嚴謹的科學方法,令人類得以理解人老化上的一些關鍵知識,這消息一旦被臺灣現行的媒體產業,網路新聞大概會變成這樣:
主標題:英國科學家解開不老密碼 人類2020即將不死
副標題:秦始皇說:要是我晚生兩千年就好了!
而如果出現在電視上,接下來就會在新聞節目裡,看到一連串的「專家學者」跳出來,「歷史工作者」開始聊秦始皇怎麼追求長生不老,而被邀請來的科學家想提出的回應,則一直被導到奇怪的深淵去…
現今的媒體產業仍然有許多不錯的內容,但其問題不小,而每個人都看得見大大小小不同的問題。
但是「問題」是,這些問題是怎麼來的?
問了許多人,許多人都回答:因為臺灣人愛看。臺灣人不思考,喜歡看這些誇張的劇情。總歸一句,問題是媒體娛樂化。
但真的是這樣嗎?
我先把我的想法用一段話總結在這裡:問題不是媒體娛樂化,而是媒體愚樂化。問題不只是臺灣人愛看,而是為什麼許多人臺灣人對於媒體的內容照單全收,不會起身去懷疑其脈絡,問題是媒體產業如果不以今日的樣貌生存,但該以什麼樣的樣子出現。最後一個問題悠關我們這個時代的人的想像。
第一個是,我們必須先瞭解一個事實。
今日的我們,都身處在娛樂業當中( the industry of entertainment)。不管另一腳是踩在科普上,甚至是另一腳是踩在喪葬業上(如果專談生命議題的媒體,很酷吧!)等等,在「內容」的生產與傳遞受到網路的衝擊之後,我們都被「娛樂」的大浪襲捲進去。
在過去的工業時代,許多「模式」的發生,都仰賴人力與傳統的資本,媒體產業也是其中一環,當我們在講「媒體」的時候,在過去指涉的對像,同時包括了內容的載具(報紙)、內容(報紙上的字)、模式(「媒體」產業),甚至是參與其中的工作者。
會這樣,是因為在過去,為了能夠快速的處理關鍵資訊的傳遞,當時的人必須依靠:
—大量人力來創造內容
—-大量的資本來協助傳播(電視台、人力經費)
內容的缺乏,與傳播的困難,是當時遇見的交易費用(Transaction cost,兩人以上的世界會遇見的成本,這定義是寇斯、傅里曼跟張五常都同意的定義),這個交易費用便是創造內容、傳播內容的限制,因應這限制而生的便是我們熟知的媒體工業的樣貌:大型的組織、大量的人力、資本的集中、以及以「訂戶收入」、「廣告費用」、「刊物售出」作為獲利鐵三角等。
而網路的影響力,便是在短短的幾年間,使交易費用(transaction cost)下降得非常快,尤其是交易費用中的「信息費用」(Infomation cost,有興趣可以看經濟學家寇斯最早談「企業者何」的一篇論文)。資訊的傳播變得輕鬆多了,從Yahoo到Google到Facebook,都是環繞著這個巨大的交易費用變動而誕生的服務。這代表的是「大工廠」式的工業生產模式、消費模式的改變。從克里斯安德森的「長尾」、「免費」、「自造者」三部曲,到網路以來的許多服務,基本上,有使用網路的人「娛樂習慣」已經大大改變了。
內容不再稀缺,傳遞不再像以往那樣,只有少數大量資本的持有者才玩得起,今天所有的人都是各自的信息生產者,所有人都是各自的信息消費者,而行動裝置更解放了生產與消費的場域:我們無處不可以看見網路、使用網路、利用網路。
當我們看見上班族寧可花手機而非專心工作,媽媽跟孩子訓話時孩子偷偷看著手機那端的消息,老師上課的時候同學寧願玩著網路桌遊,電視一邊放著無聊的新聞而年輕人一邊看著平板電腦,那代表的是公司的生產力系統、親子關係、學校的教育系統、傳統的媒體,甚至政治如何行銷,未來會在不同領域、不同時間點,接下來面對這個「娛樂大浪」的衝擊,這波娛樂大浪是乘著網路化、軟體化、社群化、行動化以及遊戲化一同迎來。
所以問題不再是「蘋果日報為什麼這麼戲劇化?」,而是「為什麼這些媒體的歡愉,只能夠透過這種極端不動腦的方式達成?」
為了回應這個問題,我們得想想文學為何物。曹雪芹寫道:「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的時候,恐怕沒有想到自己的作品會進入學術聖堂,希臘三大悲劇,說穿了,也不過就是當地人農忙之後的娛樂,但在經過數百年的淘汰後,他們依然活在今日,以某種莊嚴神聖的名字,「文學」,保留在世界上。
娛樂是什麼?古文字裡最早可見於史記,是指「使快樂」,英文的entertainment是指「provide the amusement and enjoyment」,創作時常為了分享,分享是為了同樂,同樂的追求不就是「娛樂」?
所以,問題不是媒體娛樂化,而是「愚樂化」–
為何我們的媒體內容,性喜濫情戲碼、扭曲原本的脈絡、甚至是「新聞製造業」,真的不能就丟一句「他媽的,臺灣讀者爛」。我問了快兩百人,兩百人都答這回答,這代表什麼?我猜大部份的臺灣人都會一邊答「臺灣讀者爛」,然後一邊看這些垃圾。那代表什麼?
代表問錯問題了。我僅能開始去問一些更打中深處的問題:
整個教育系統不歡迎邏輯思考、脈絡的感受力、實證精神、社會的反省能力等。這問題蔓延了好幾代的人。
我們的媒體環境已經把「媒體」的工作定調了,媒體也可以是解決方案的發動者,也可以是許許多的其他可能,不要被定調。
問題是現行的媒體商業模式,很少會去看參與者的「終生價值」,而是用比較靜態分析(分析當中缺少了時間的存在,代表非動態性思考),以一時的流量變現為主要的利潤驅動方案。
問題是「言論自由」的代表–媒體產業,在帶來多元的價值觀上面著力仍然不夠?
問題是跳下來做媒體的人,如何能去思考,我如何跨足「教育」與「娛樂」,讓自己的東西,好看又有人分享,甚至我還能夠驅動模式去創造價值?如何重新把焦點放回「人」的身上,讓人參與?
我想媒體能做到的東西,就是IDEO的執行長Tim Brown在TED裡面講設計思考裡面所提到的一切,那不只適用設計師,那也適合「媒體產業」,也適合面對娛樂大潮的每個人。(見影片:Designers—Think Big!)
一個在底下的留言很棒:
“Engaging people, freeing information, freeing design, sharing these tools will only do good."
我個人對於未來媒體的想像,是融和內容-社群-遊戲化的設計,以Project-Driven的方式去走在價值導向的路上,成為一個Solution-based的媒體,最後再搞定支付平台,從一個個價值的規模化當中去規模化營收,不必再依靠廣告。那就是一個時代的開始了,在很多地方,都已經有了許多嘗試。我也跟在媒體產業裡面的大前輩聊過,他覺得做不來。
那太棒了,因為那就是年輕人的舞台。
在寫作上,有句話叫「Show, not tell」,簡單來說,就是價值是用做的來證明,而不是用說的,這對要從事媒體新實驗的人來說,沒有太大的困難,今日的免費軟體之多、教育資源之多,識字率普及你只要勤學,就能開始動手Prototyping。如果你不急著賺錢退場的話,在「媒體」的新實驗上面,絕對是年輕人很棒的一個選擇之一,舊的已逝,新的模式尚未清楚,就連Bezos都向華盛頓郵報的員工提到「要實驗新的模式」,而開始一個媒體新實驗的會計成本是多少錢?可以是0元,打開一個部落格,開始從內容端Prototyping,去做新的嘗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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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伸閱讀:
我很相信文末所說的未來媒體的形式會發生,雖然只有短短的幾行字,但卻是這篇媒體討論文中最令人眼睛為之一亮的論點。有機會希望能再閱讀到Paul在未來媒體這個議題上的論述。
不只論述,我們會來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