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Peter
編/Paul
(本文為記述這趟Peter為期半個月在尼泊爾做國際志工的第一線觀察與實務心得。)
『座於Himalaya下的千年神秘國度,
人們用紅黃Tika點祝福,精緻唐卡畫信仰,堅忍雙足跨山峰,
佛眼間的距離如火葬後與極樂世界的咫尺之距,
尼人對生命或生活總有一種雲淡風輕的坦然,
面對大地之母和宗教之河給予的一切,
是那麼樣的尊敬和呵護,以佛塔為神龕,法輪為祈福,
飄揚的五色經幡於山間是旅人們的行經印記,
開發中國家,並沒有所謂的理所當然,
田野中的尼人,看見的是一種生命之於自然的語言橋梁,
街道上的尼人,紀錄的是一種生活之於資本也悠然自得。』
2013年的盛暑,這是個對我人生還滿重要的夏天。
我是誰?
回想起去年第一次認識Paul時,那時已深夜,正好在當下覺得遇上人生很迷惘的我隨意密了Wondero的專頁,意外的Paul回了我,就這樣子聊到睡前,Paul只對我說了一句話要我想想看為什麼,那句話叫『完美的人畫完美的圓』。
當時聽在我耳中只覺得這人也太莫名奇妙了吧,於是抱著似懂非懂的疑問,但就也放在心上,想著或許日後有一天會能漸漸明朗,隨著閱讀Wondero的時間拉長,許多的自我掙扎和疑問漸漸的萌芽,包括重新定義了曾經我認為的功成名就和幸福快樂。然後我開始重新認識了自己,一種褪繭的過程,價值觀也近乎徹底洗牌。
美國行銷鬼才Seth Godin曾說:「你跟誰相處,便決定了你的夢想,與正在碰撞的事物,你的夢想跟所碰撞的事物,決定了你締造的改變,你一手締造的改變,決定了你的結果。 想改變結果,先從改變你的交友圈開始。」
在價值觀轉換的過程,我並沒有如無痛分娩的把交友圈也變換過來,但我也並無如Paul遇見小戴時,一句「你也想改變世界嘛」的瘋狂,取之的是我把自身變成一個強力的磁鐵,奇妙的是就這樣吸引到許多志同道合的夥伴和朋友,這點到現在我還是驚訝不已。
我們從很早以前就注意到生命路途上可能的岔路,不管是在畢業典禮亦或在簡單的機場與熟悉的人事物道別,我們都有聽過一條捷近叫做康莊大道,從佛教的觀點來看,我們每天面對這樣的岔路無數次,即使是在呼吸之間,都在生命的每一瞬間充滿了各種可能性,而每一次的決定,也都成就了現在的我們,更精準的說,你的每一次的決定,影響了他人眼中的你。
「我是誰?」
這個看似充滿哲理卻又是每個人都難以逃避的人生課題,卻是人生的一切出發點。
還記得第一次深深切切思考這問題時,有一種感到赤裸的確又真實的不舒服,這是一段也許會歷經荒謬心裡又常常會茫然的過程,並非一堂五十分鐘的課堂時間就能論證的答案,雖然我還不能宣稱我找到了答案,但這過程倒挺樂在其中。對於幸福快樂的探討一直也是耐人尋味的問題,在工業革命之前我們並未擁有太多的便利工具,諸如像電視等等產品乃至電腦的誕生,人們並沒有因為這些物質上的改善而使我們的快樂加倍,相反的在資本主義蓬勃發展的現在,大多數的我們活的並不快樂。
Alain de Botton在《一種更寬容、溫和的成功哲學》中提到:「這其實不是個特別唯物的時代,只是我們所存在的這個社會,它把一些情感的獎勵掛鉤在物質上,而社會大眾要的不是物質優渥,其實,我們要的是那份掛在上面的獎勵。」
聖奧古斯丁在《上帝之城》一書寫道:「按地位來論斷人是一種罪。」
我們常說自己生活在一個唯物化的時代,在物質壓力下養成了社會群眾的貪婪性,在我們如此互動頻繁的社會關係中,我們因負面的事物帶來許多負面的情緒,不論是焦慮的情緒,嫉妒也好、鄙視的眼神也好,Alainde Botton點出這種自我低落循環,實質上都與「功績主義」相關。
而在功績社會中,擁有天份、動力、技能,你就有機會爬到最高階級,但問題是:如果相信那些在社會頂層的人都是精英,這也同時暗示,你正以一種殘忍的方法,相信社會底層的人天生就該在底層—這種想法讓失敗變得更慘忍,當你碰上一個非常窮的人,你或許形容他是「不幸的」,但若他事業無成,你或許就會形容他「事業失敗」,但這是有失偏頗的。
幸福快樂這回事
還記得在尼泊爾時,當離開住了一個禮拜的簡陋農場的房間,一行人在兩天一夜的Trekking走了一天的山路,晚上下榻離市區較近的旅館時,一進去一群孩子如發現寶藏般的驚嘆開始又叫又跳,但其實,那也不過只能算是在台灣民宅中的民宅設有基本配備的旅館,而且還沒備有熱水。
(正在準備給牛吃的早餐的農場主人Govinda Papa。)
(我們的洗澡間,須自行提水,因潮濕又在室外,兩側都長了不少植物和蕨類。)
但對於已經漸漸融入尼泊爾當地生活,暫時忘卻都市高樓大廈的台北孩子,是出自內心彷彿來到五星級飯店的喜悅,或許會有人認為是因為原本住的簡陋,所以只要一點點奢華就很開心了!但我認為其實不完全是,那時之所以我們會滿足於那間旅館亦或農場的房間,那是因為它就是當下的唯一選擇,它就代表了獎勵、它就代表了快樂。但當我們有了其他的選擇以後,它們只是眾多選擇中的其中一個,它們再也不特殊、再也不代表什麼。
我們的快樂分散在日常生活的各種選擇上,電玩、約會、上網、閱讀、聚餐、運動….,買杯飲料也許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個,它所負載的快樂在我們的選擇中是如此微不足道,但如此一來,我們還有什麼理由快樂?
Dan Gilbert於TED的演講,我們為什麼會快樂(The surprising science of happiness)裡面提到:
『其實我們的快樂有部分是取決於我們的所擁有的選擇、自由。當我們擁有『有限制的自由』時,我們最容易開心。當我們知道我們自己有『別的可能性』時,我們便會感到不滿意,並且開始討厭自己擁有的東西。』
演講裡面提到三個違反直覺的統計:
第一: 樂透得主和半身癱瘓的人在一年之後,他們的快樂程度是差不多的。
第二::當我們可以選擇的東西越多時,選擇的過程會越痛苦,人們傾向不滿意最後自己選擇的結果。
第三::幸福快樂像是一個恆定值。不管你是冤枉入獄、或錯失成為億萬富翁的大好機會,最後你還是會是相同快樂的人,你的大腦會讓你這樣相信。
(在TED舞台上,Dan Gilbert問「我們為什麼會快樂?」)
對於在台灣長大的我們,有很多的選擇早已被我們認為是理所當然且習以為常,但可怕的是我們因此讓選擇癱瘓了快樂的源頭,其實我們的選擇都是有相當意義性的,我們不該把自己現在的人生,和一個在平行世界中做了另外一個美好選擇的人生做比較,每一個選擇其實都是獨一無二的。
(這女孩拖鞋走到斷掉了,直接用火燒塑膠頭修理好塞回去,真是超牛B阿!!)
金錢名利和成就也許能帶來快樂,但其實快樂是一個本身完全獨立的型態,在我們的語言中「家庭」、「朋友」、「愛」、「幫助」…等字詞比起「賺錢」、「資本」、「營收」更能使我們聯想到幸福和快樂。
(好吃天然的尼泊爾食物,分明的米飯配上自種的馬鈴薯和酥脆的炸餅。)
以不丹(Bhutan)為例,這個位於喜馬拉雅山間的桃花源甚至還有一套與眾不同的經濟測量標準:「國民幸福指標」(Gross National Happiness),比起計算經濟生產力和 GDP,不丹更重視人民的生活是否幸福美滿,認為若將這個概念實行於企業經營上,或許也會引發不少連鎖效應,全心全意享受工作而帶來的快樂,將能創造出一個更成功、有效率的團隊。不丹國王力極宣達「錢不是快樂的來源」的觀念,窮也要乾乾淨淨,也要過得有尊嚴,更重視教育、醫療。原本是封閉的不丹,國王下令開放觀光,但限制來不丹「見證幸福」的遊客,每日消費250元美金,徵收其中65%,作為醫療、教育經費。
(當然,近來也有新聞指出,在開放之後的不丹,也開始有了青年自殺、酗酒等「不幸福」的表現。)
(儘管在觀光區的Namo Buddha,尼泊爾人好整以暇的悠哉過日子。)
尼泊爾這直到1951年才開放外國人進入的山之國度,讓我對於心靈上的富足以及人類與大自然間的共存有了新的體悟, 到尼泊爾旅遊的外國人經常會發現在首都加德滿都的老王宮等地方,很多當地民眾席地而坐,人手一杯奶茶,邊聊天邊曬太陽,一待就是一整天。
這在外國人看來不可思議,但卻是不少尼泊爾當地人的生活方式:窮人本就買不起房,所以隨便找處陋居就可藏身;尼泊爾氣候宜人,冬不冷夏不熱,不用擔心凍死人或熱死人;一日三餐,只要一點米飯和豆子湯即可果腹,生活並不艱難。對於絕大部分尼泊爾人來説,早睡早起就是幸福生活的真諦,上至總理拉姆·亞達夫,下至街邊賣菜的小販,晚上八九點鐘睡覺是慣例。對於我們這群平常在台灣可能過慣「晚睡早起」以及日子匆匆忙忙的大學生,實在有種一時全身上下的感官都被顛覆了的感覺!
志工?壯遊?
我們都曾經在書上亦或網路上看過許多關於第三世界的新聞和照片,甚至是前陣子很火紅的普立茲新聞攝影獎,我們看著照片中的恐懼和無奈,上傳照片到Facebook後嘆息著這世界有許多不公後就關上螢幕,在現在這每周有一百四十萬人湧入世界的貧民窟,成為廣大遊民的一部分,完整而又乏味的報告和統計一再告訴我們有三十億人每天收入不到兩美元,但我們卻因為太常聽聞而激不起反應。
二十世紀的傳奇英國登山家,喬治.馬洛禮(George Mallory)他曾思索著一個問題,說道:「源源不絕的資訊會不會偷走我們想像的能力,或者取代我們實踐夢想的行動力?畢竟,如果已經有人完成了某個地區的探險,而我們都能以虛擬方式參與,那人們何必離家探險?」
工業資本主義系統忙著將世界分成了兩邊,其優先順序既非正義也不是環境。
曾於一本書上看過一個對當今世界的描述覺得很寫實,今天世界的分裂,其實可以用巴格達的綠區和紅區來類比。
裝甲柵欄、土製城郭、監測器、悍馬車和機關槍守衛著綠區,一個四平方哩的茂密綠帶,在沙漠中灌溉而成,環繞著十二呎的混凝土防爆牆,裡頭有別墅、阿拉許旅館、保齡球道、卡拉OK酒吧、速食餐廳,還有對前總統海珊的情結。
聯合志願軍的雇員和美軍司令、伊拉克部長,以及像是貝希特爾(Bechtel)和赫立布頓(Halliburton)等美國企業公司翻譯者的持續汙辱。女人穿著背心短褲在大街上漫步,伊拉克孩子在市場裡向士兵兜售色情光碟;酒吧擠滿人,行政助理兼職妓女,武裝軍隊的承包商慵懶地躺在綠區咖啡店的靠墊上,抽著水煙。每人每年房間、伙食和辦公事支出達三十萬美元,這還不包括六位數的薪資、差旅和軍事防衛的費用。
綠區周圍的紅區,是個受創的城市,有五百六十萬居民,擁有露天市場、清真寺、街坊、學校、茶坊和令人焦慮的內戰,以汽車炸彈、斬首和死刑進行著。那兒又吵又擠,瀰漫著恐懼和憤怒。這兩區反應了全球性的分裂,存在於進行統治的人和被統治的多數人之間,這種情況遍布全世界,例如在世界銀行的會議中,企業執行者、正治領袖和國際機構的頭兒聚集在安全的度假勝地,勾畫世界問題的解決方案,外頭則由警察、鐵絲網、攻擊犬和檢查哨包圍起來,外頭是多數人的世界,就像巴格達一樣。
於是我開始好奇並關心著,那些離我可能幾千公里外的國度在發生些甚麼事情。
印度作家和社運人士Arundhati Roy曾如此寫過:「就像人們被集中起來,坐進兩列卡車車隊(一列很大,一列很小),往截然不同的方向出發,小的車隊往陽光閃耀處前進,接近世界的頂端;另一列車隊則隱沒在黑暗之中。」又如同電影《心靈捕手》中,Robin Williams對Matt Damon在公園裡說的一席話:「問戰爭、也許你會引用莎士比亞的話。「共赴戰場,親愛的朋友」 但你從沒接近過戰爭,從沒把好友的頭抱在膝蓋上,看著他吐出最後一口氣,他眼神訴說著需要幫助。」
我希望能透過自己的雙眼去記錄著另一個角落的故事,透過自己的雙手去撫摸另一片土地上的脈動,更希望用心去找回究竟我這一輩子來的意義是甚麼。
於是我搭上了國際志工這班我不知目的地在哪但卻堅決的列車,並下了第一站,而我也知道,無論我流浪到哪去,過程中的荒唐也都將是我一輩子的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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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國際志工】尼泊爾(上):幸福是什麼?」的想法